诗文库 正文
与李泰伯书(二) 北宋 · 蔡襄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直讲李先生外集》卷二、《蔡福州外纪》卷五、道光《南城县志》卷三一
襄启:近承从者之劳,过临海郡,适以久疾无悰,为礼疏略,遽此离间,岂胜惭跂惭跂!春寒,道上爱护为佳。不宣。襄顿首,李君足下,二十日。
与李泰伯书(一) 北宋 · 萧注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九、《直讲李先生外集》卷二、乾隆《泸溪县志》卷一一、道光《南城县志》卷三一
十一月望日,长沙野人萧注致书陇西泰伯先生足下:注昨偕弟英求举于京师,闻足下应贤良,预第一人召试,是时万口一发,万意一同,未有不心思目愿,欲识其面者。一日英请于叟曰:「李泰伯预贤良召,未知其道果如何」?叟曰:「今之贤良异于古,泰伯其为今之贤良,古之贤良耶?若为今之贤良,则天下可车载;为古之贤良,则覆载无三四」。英曰:「敢原其贤良之今古」?曰:「今之贤良,所学者,美身之具也。口诵之,心记之,然后分句读,辨训诂,数条目,驾虚辞,而强名曰策、曰论。主司既不能别白,则互曰:彼人之富于学也,此人之富其才也。上既取之,下思习之,中其选者,十年间往往陶天下之民。呜呼!以斯术而致吾君,陶吾民,则虫蝗水旱盗贼不作,其可得乎?古之贤良,发其言则为箴、为规、为教、为化。明阴阳倚伏、灾异变盈之事。提耳万乘,摈斥凶党,乱臣贼子不敢正目而视,使三王之风复见于当世。故汉之文、景可比周之成、康者,由斯道也」。叟寻与英下第南归,闻足下不中选,二心颇疑。后得足下《退居集》,启而读之,则知足下果非今之所举贤良之人,其不中选则宜。夫人之相知,患其道不同;道同,虽夷貊亦可为兄弟。注鄙人,然而有志于圣贤之术,心铭足下之道,故发此书以闻,非今之趋炎附势辈,闻足下有大名而沽相知之幸。足下其以为是非?里人叶国器归旅中,草草非书,冀留意。不宣。注再拜。
送彦祖学士赴兖州(王汾) 北宋 · 陈襄
七言律诗 押元韵
暂辞天禄请名藩,养志安贫道可尊。
南国士歌阳羡政,东州人识翰林孙(自注:公祖翰林,济人,尝为武城主簿,后守单州。)。
重兴阙里诸生学,好荐徂徕一子恩(自注:胡翼之、李泰伯、梅圣俞之亡,并特恩得一子官。石守道学士忠义经术名于一时,闻其子尚收遗书,公可为言之。)。
平日皂囊应草疏,由来忠谠出家门。
寄李先(宋李觏《直讲李先生文集·外集》卷三作黄曦诗)生 北宋 · 黄晞
五言排律 押歌韵
久不见泰伯,中心频损和。
近闻束书卷,更卜好山阿。
学古成儒癖,敦风荡俗讹。
周公法已矣,原宪事如何。
母老禄未及,身闲鬓不皤。
新文海裔播,旧业钓竿拖。
宁戚歌宁发,麻姑使屡过。
时人一握小,吾道片云多。
友弟俱游宦,池樊自摭莎。
闻猿诗兴逸,敲户酒徒罗。
乡里名光也,朝廷礼后么。
年来鱼信至,怪我客蹉跎(宋李觏《盱江外集》卷三)。
奏乞与潘兴嗣子推恩状 北宋 · 曾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四三、《元丰类稿》卷三三、《曾文定公集》卷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三七 创作地点:江西省南昌市
右,臣伏睹本州人试将作监主簿潘兴嗣,五岁以父任得官,二十二岁授江州德化县尉,不行。熙宁二年,朝廷察其高,以为筠州军事推官,不就。今年五十六岁,安于静退三十馀年。臣窃以康定中,徐复以处士收用,辞不就,得官其一子。近王回、孙侔皆以幽潜见录,命下而回已死,亦得官其一子。李觏以国子直讲退归死十年,亦得禄其后。则国家之于激奖廉退,既肆其所守,又恩及其世,盖有故事。今与王回同时见录之人有孙侔,而后又有兴嗣,处幽不改其操,皆已白首,然未有为上闻者,故其子独未蒙恩。窃以康定至今几四十年,士之抗志于隐约,而为朝廷所知者,止此数人。盖枯槁沉溺,其守至难,故其人至少。为国家者,取而显之,使天下皆知士之特立无求于世者不为上之所遗,则自重者孰不勉?浮竞者孰不悔?可谓施约而劝博。宠禄之所以励世,其实在此。臣故敢以闻,伏惟陛下幸察。侔及兴嗣,躬难进之节,遭遇圣时,用王回、徐复、李觏为比,加恩其子,使斯人不卒穷于闾巷,足以明示天下。兴嗣有子群,年二十六岁。孙侔今家真州。谨状奏闻,伏候敕旨。
累年告老恩旨未俞诏领祠宫遂还乡闬燕閒无事追省平生因成感事述怀诗五言一百韵示儿孙辈使知遭遇终始之意以代家训故言多不文 北宋 · 苏颂
我昔就学初,龆童齿未龀。
严亲念痴狂,小艺诱愚钝(自注:《大戴礼》曰:八岁就外傅,教小艺,履小节。)。
始时授章句,次第教篇韵(自注:我生五岁,先公口授《孝经》、古今诗赋,皆成诵。又令从诸父教学,不数年而诵五经,习《尔雅》,知声律。)。
蒙泉企层澜,覆篑期九仞。
十龄独侍行,千里赴朝觐。
靡依心向吴,能事躬在浚。
应门待宾客,睦族周分亲(自注:去声。)。
虽免逃杖愆,犹虞裕蛊吝(自注:天圣中,先公服楚国太夫人丧外除,自维扬赴调,适值外祖龙图陈公出守馀杭,以先妣魏国太夫人久别,欲邀同行。时予十岁,独侍先公入都,会盛文肃公在翰林,荐先公文馆,法当投进所业,使予管勾装写进卷及接待宾客。相过诸公皆一时之望,予获侍侧,颇蒙奖顾。时盛仲谟学士坐中试予以省题诗,予即时赋成,尤见赏激。)。
十三从师友,群彦得亲近(自注:音附近之近。)。
箕裘袭素风,兰芷渐腴润(自注:先公宰无锡日,即县厅西圃开学舍延诸生,郡进士华直温、新安闵从先辈数人同结课。予时十三岁,与从叔宣甫、山甫同砚席,预课试。后二年,先公通判洪州,又延乡先生万君特讲书,予与诸父及临川蔡元道、元翰昆弟皆同听学。时南城李觏泰伯贽文谒先公,亦留馆斋中,得以切磋,蒙益多矣。)。
佔毕自忘劳,攻坚常切问。
六经日沈酣,百氏恣蹂躏。
礼乐原夏商,春秋道尧舜。
论诗识温柔,讲易知谦巽。
书要通上古,史亦蕲尽信。
复熟中庸篇,推名善恶混。
楹书迨今存,手泽亦未泯。
赖此渐摩益,稍知贤圣蕴(自注:先公举贤良,暇日试笔,手写《中庸》一篇付予,令熟读诵之,可以见性命之理。其书至今秘(丁本作收)藏箧笥。)。
十八随乡书,三冬阅文阵。
同时韦带伦,共试棘闱浚。
少年事矜豪,属辞少绳准。
程文竟乖疏,贡籍果遗摈(自注:予十八预府荐,时主司吴正肃公颇以博学识题(钞本作圣通)见奖,便许以远到,自此士大夫稍稍称道。明年春省试,以犯声病格不收。时主文盛文肃公谓先公曰:试文当在高等,以点检官指摘诗中押声闻字退落,诚可惜也。)。
内负未蹉跎,不能忘起偾(自注:既知以声病黜落,遂刻意音训之学,自尔颇知字书。)。
赏延辄辞官,雅志将自奋(自注:康定元年乾元节,推恩近著,先公任中书舍人,欲奏荐。予乞且应举。先公初不怿,既而大称许,复勉以勤笃,又延建安黄晞先生数公置门下,及与长乐王深甫子直、清江刘原父、贡父兄弟同砚席,凡五六年。后予已忝科第,往来京师,犹相从讲论。)。
笔苦(道光本作枯)手成胝,眠稀目生晕。
常患涉猎疏,肯效揣摩困。
再上忝乙科,初筵习磨楯。
绸缪结官课,奄忽罹忧疹。
灵光未及赋,陟岵遽衔舋(自注:后汉王文考父逸欲为《灵光殿赋》,使文考往鲁中访求事迹,比还,乃献此赋。父问其故,对曰:“为文损思虑,大人思苦,今年高不宜复尔。”父遂不作。先公常戒吾,令习六科,业未就而遭大祸,每痛不及文考之献赋。)。
星行赴帏堂,雨泣护归榇。
先畴闽岭遥,寓舍京口近(自注:远近之近。)。
葬营带郭田,地得兼山艮(自注:予登科初补宿州观察推官,值先祖太尉薨背,先公持服寓金陵。朝廷特就移予知江宁县,才满秩,先公在河阳下世。予星行护丧南归,治命以泉山乡里道远不可归,令于升、常间卜葬谋居。既过京口,会故人钱起居子高作守,治馆相留。时有道人自真,善山水学,从予行常、润数州,择得今青阳坟地,起乳山,艮;来南走京岘,巽。冈西北枝艮落,即今先公坟。术者皆言善地,遂安葬。自此谋居郡中,占丹阳为乡里。)。
送往极充穷,拊存急赒赈。
三釜须自谋,一官姑孟晋(自注:见班固《幽通赋》。)。
恤孤逢旧知,温故拾馀烬。
荐衡荷德璋,嗣向怜子骏。
给札恩特殊,除职选尤遴。
遂去州县劳,入陪台阁俊(自注:予既除先公丧,祖母徐国太夫人、先妣魏国太夫人在堂,及诸姑弟妹未婚嫁。家素无资,不暇择禄,急趋铨调,授南京留守推官,食贫累岁。先友少师赵康靖公、少傅孙文简公洎诸翰林连章荐文继先世。蒙取索先公遗稿及予投贽,乞召试职名。先是,言事者奏近岁文馆太冗,乞加慎选。时预试者如梅尧臣、宋敏修、宋充国、杨忱并弟慥,文词皆入等,止迁秩或赐科名及升差遣。逮予被荐,执政进呈云:近臣荐父子文学优长。仁宗问谁人子,执政以先公名对,上曰:特与试。乃试两题,俱书高等。时翰林曾胡杨田四公皆云:近预试者惟冯京、苏颂皆入高等。因此遂得职。此并梁丞相所喻云。)。
校文擿三折,食贫岁四闰。
君相嘉宿官,圭符假名郡。
地望号优閒,公租稍充牣。
二偏丰旨甘,百口免饥馑(自注:予在馆阁九年,与同舍陈述古、孙圣途俱请外补,久之无报,遂同见执政。丞相富郑公问:九年不迁,未有前比,莫且别移一京局。予再三言食贫且久,难更伺候。翌日特为奏陈,独予得汝阴善郡;陈、孙岁浅,得常、郢,皆常调也。)。
方喜私愿谐,遽叨召音迅。
素非干时才,屡试投虚刃。
治绩愧无闻,官资谬超进。
持橐入记言,演纶漫燥吻。
事无补毫分,心常怀愤懑。
一言偶寤意,三已固无愠(自注:予守颍将二年,忽被召迁府界提点。逾年,徙三司度支判官。又二年,出为淮南转运使。神宗初登极,因送边使还陛对,特蒙访问北边事,颇合旨,仍宣谕二府。故到淮南才五月,召还修起居注,迁西掖掌诰。二年,因论差除御史事,蒙中札召对,询问本朝故事。上初甚以为然,及有褒语,无何执政以为违忤,见黜归班,趋常朝者一年半,遇恩出领东阳,移谯郡。还朝两领三班银台,又出南都,知馀杭。入为史官,尹京府。以孙纯、陈世儒事贬濠梁,凡五换推,及入对狱,卒无一事结吏议,乃罢濠领孟,辞以先公薨逝之地,改知沧州。)。
再违金门籍,七换竹使印。
赐环元丰初,解组横海镇。
虏信使约修,周官预详攈(自注:居运切,见《前汉书·刑法志》。)。
上号太宫辰,奉册陪发轫。
复土裕陵日,杖桐方守殡。
阻趋七月期,莫从百夫殉(自注:予到沧才数月,上喻执政云:要苏某来修一书,令速召归。遂有判吏部修官制之命。及进对,上曰:朝廷与契丹通好岁久,故事仪式、旧章案牍,遗散者多。每使人来生事,无以折證。朕欲裒集国朝以来至昨代州议(原缺,据道光本补)定地界文案等,以类编次,为一朝典章,使后来得以稽据。朕思非卿不能成之。又宣谕云:近日修书臣僚多迁延岁月,只如密院机要已七八年,近方奏请差人检阅,已令罢之。卿该通勤敏,此书何日可成。对以案籍浩大,几(道光本作凡)数十架,急急编次,亦须二年,不知果可成就否。上曰:二年了得甚善。有旨就枢密院第四厅置局,仍许辟官检讨,指射密院人吏。于是晓夕比次,逐时面奏,商议立例类,不逾期成书二百五十卷。奏稿日,上大喜,乃御笔赐名《华戎鲁卫信录》。是年南郊,加上仁宗、英宗徽(道光本作御)号。予预五使,奉册乘辂入朝。明年,先帝升遐,予适丁先太夫人忧,寓维扬,不得预挽绋之列,于今痛恨。)。
衰麻虽未除,泪血犹未抆。
误被两宫知,首颁一札讯。
入长(丁本作掌)天台班,复冠鳌坡峻(自注:太夫人服除,蒙诏书已除刑部尚书,令乘驿赴阙。逾月,改吏部。二年,除翰林承旨。)。
拔擢登台司,咨俞陪坐论。
属时久承平,狡羌未诛震(自注:诛震,见《陈汤传》。)。
任重才难胜,位高躬易陨。
丹衷徒蹇蹇,明诚乏斤斤。
靡惮啧言烦,姑守王臣荩。
圣神眷始终,进退礼周尽。
禁殿陟青规,琳宫叩虚牝。
再辞淮海藩,未许丘园逊(自注:予自承旨拜左丞二年,忝中揆又一年,言者论台杂牵复事,云予独主之。予闻言即时出省,归私第待罪。同列见喻云:且须翌日见上,略叙陈,然后求罢,贵全进退之礼。予答以宰相一有人言,乃是物议不允,岂有解纷之礼。连上三削一札,获罢。拜大学士,领集禧观使,恩礼优异,近岁未有。中谢日,两宫褒语:知卿无他意,只是避人言。其年出守维扬。再告老,复有宫使之命,许还丹阳。)。
风霜经六纪,蓬葆垂两鬓。
躬閒犹冠带,禄厚足储餫。
贡馀香龙团,上尊白羊酝。
岁时荷恩沾,浆藿对馈赆(自注:予久参近著,俸赐甚厚。然族大家虚,赡给常苦不足,故每饭不过一肉,非宾客未尝饮宴。每蒙恩赉,极知惭感。)。
春园乘閒灌,冬户随时墐。
入对书甲乙,出驱车薄笨。
扶杖拜先茔,携觞问田畯。
蕃室倦扫除,綦几聊凭隐(自注:于靳反。)。
养浩希子舆,学生同祝肾。
念昔多艰勤,诲尔宜悱愤。
见贤弓在檠,遇事骖从靳(自注:见《左传》。)。
竞情思昔非,视舌知柔韧。
高门训序畏(自注:早闻先训,以谓门地高华可畏而不可恃。予刻心遵守,常以为戒。后因读《柳氏训序》乃有此语,欲使尔辈知之,以代韦弦。),刊腹摩兜慎(自注:谷城国门有石人,刊其腹曰:摩兜鞬,慎勿言。唐刘洎少尝遇异人,谓之曰:君当佐太平,得富贵,然宜慎兜鞬之戒。洎后为侍中,以议论不常获谴。)。
名教乐有馀,异端戒多紊。
其要本诚明,乌在问圆顿。
美璞不雕琢,安得怀瑜瑾。
良器不深藏,渠能免瑕璺。
学问不沾洽,何由垂望闻(自注:去声,见《诗音》。)。
操守不坚纯,久必成缁磷。
进修欲及时,行违要无闷。
士行惜分阴,伯阳叹往运。
当年倘因循,晚岁必悔恨。
更思祖先勋,相传清白训。
世胄闽与吴,宗姻期及絻。
衣冠布中外,椽土无尺寸。
逮吾老乡闾,始得营畦畛。
蜗庐庇风雨,稷田助饔馂。
幸与仁智邻,仍远市城慁。
沈侯东阳居,陆叟颐山遁(自注:陆希声退居阳羡,自称颐山遁叟。)。
出处虽殊途,丰约已过分(自注:予初置京师西冈宅,甚隘陋。罢相日,二府诸公见过,以为不称相第。予答以曾高以来,忝仕朝廷,下逮子孙辈已有官,而四方无尺椽寸土,今有此第已为过分。比还润,又营此居处,及近创少沙田,追思先世已为华奂,若非遭遇上恩,何由至此。但恨未有报国之地耳。)。
考室俟构堂,肥家在忍顺(自注:见《柳氏训序》。)。
常使棣华(道光本作唐棣)荣,无致荆枝忿。
中冓须自防,外诱不可徇。
惧尔志悠悠,故吾言谆谆(自注:去声。)。
力行傥不渝,家声期远振(以上《苏魏公文集》卷五)。
麻姑山一首赠陈仲父贤良兼泰伯先生 宋 · 黄通
押词韵第四部
麻姑山直斗牛角,形胜拥断东南隅。
五百年来畜英气,特为吾宋生真儒。
李姓觏名泰伯字,风骨古秀飘髯须。
其人于世少似者,无乃稷契荀孟徒。
自伤出处苦奇剥,不得寸禄遮妻孥。
归来筑室郡北郭,反关唯作文字娱。
先生之门足高第,中间仲父有辈无。
曾继先生列科举,简编满载三十车。
先生不遇子亦退,高文懿行夸江湖。
麻源谷口田数顷,岁计取足无赢馀。
生涯俯就隐意决,便弃城邑庐郊墟。
上有慈亲享甘旨,下有子弟森庭除。
平生胸臆渺溟渤,惟学虞卿穷著书。
平生志气薄云汉,惟学子陵閒钓鱼。
每当春秋社时候,万象潇洒神仙居。
岩花野卉照几席,溪风谷霭清襟裾。
先生乘兴或还往,杀鸡炊黍开尊壶。
共评古今正经史,不知口角清涎濡。
名教果有如是乐,彦辅之言诚岂诬。
莲社竹溪诧高逸,究竟未免归狂愚。
争如仲父与泰伯,相乐以道情愉愉。
文酒逢迎二十载,一日不见已为疏。
松门大开俗不到,水云轩槛空清虚。
仰爱二友嗟不与,欲别仙墅犹踟蹰(宋李觏《盱江外集》卷三)。
与范仲淹书(庆历五年) 宋 · 黄通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八
李觏生圣时三十七年也,其德行文学,其智识材术,疑三代英灵复生于今,大江而南,皆呼曰先生。暨应诏来都下,今副枢富公、谏省欧阳公、紫微余正言、三班田紫微、淮南祖提刑,皆当世之名儒,莫不竞造其门而优礼之。若吾公者,知泰伯为最深。惟其知之也深,故尝有论荐泰伯之心。
按:《直讲李先生年谱》,四部丛刊本《直讲李先生文集》附。
辩诬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一三、《嵩山文集》卷一四
天,无待而高者也;日月,无待而明者也。人之生,于天、朝夕日月,无所待而知高也,亦无所待而知其明也。圣人之道曷独不然?韩退之读孟轲书,然后知孔子之道尊,晚得扬雄书,益信孟氏,又得荀氏于轲、雄之间,何邪?孔子固圣人,孰知后世必有人曰孟轲能明吾道而尊之耶?脱如后世遂无孟轲,则孔子之道泯灭不传欤?至于卿、雄则复何力之有?一何量圣人浅而自待之厚耶!今之学士大夫必待小序以说《诗》,必待鲁史以传《春秋》,必资庄老玄虚、释氏幻妄以明《易》,又复何耶?然谨小序于《诗》者郑康成、孔颖达也,尊鲁史于《春秋》者服虔、杜预也,假释老于《易》者何晏、王弼辈也。今之所谓大儒者,未离乎昔日曲学之后尘欤!
自西晋来有《老》、《易》之论,何其不思邪?盖无得于《易》,而溺老氏之文者倡之也。斯人不特无得于《易》而亦无得于老氏者也。譬诸人材,必先其学问师友渊源,与夫立身本末、出处去就所向,大体同也,小体斯可略;大体不同,而奚小体之论哉?老氏所贵,曰常与静;《易》之变动出入,不可以居。老氏自处者无名无事,刍狗百姓;而《易》于吉凶与民同患,至曲而不遗,斯世之是务也。老氏至极归于自然,虽道亦是法也;《易》有消息屈申吉凶悔吝,危可安而亡可存,皆有然而然,非自然也。果相资以用否邪?
齐晋之功非不盛也,吴楚之王亦崇也,《春秋》不之贵者,尊一王也。门内妾妇且知尊无二上矣,予不知世所谓孔孟云者,孰自而得耶?其尊孔子欤,尊孟子欤?盖天下万世之尊师者,孔子一人而止耳,容孰偶之也邪?学者于是乎权有度,无欲挽二子以并驾,又无乃甚邪?荀卿非孟子「僻违而无类,幽隐而无说,闭约而无解」,王充著论曰《刺孟》,则亦过矣,然不为无谓也。知其不尊周室,劝诸侯僭王以国叛,人人可为汤武,予学《春秋》而有感焉,未敢发之言也。后见江东李觏所论著,则有前得于予者也。又如士师可杀人之类,强辩杰骜,视当时所谓策士者不甚远。今学者以孟子班诸颜渊,而原宪、子贡、曾参、宓子贱之徒,悉后之者,不知世无孔子,果孰可以诸子优劣邪?使孟子与诸子并生,而从容弦诵阙里中,当自有次第哉!
尊其名不覈其实,玩其读莫适于事者,《周礼》之为书也。其出为最晚,刘歆初献之新莽,莽即拜歆《周礼》博士者,乃传焉。是书大祗烦礼渎仪,靡政僭刑,苛令曲禁,重赋专利,忌讳祈禳,诞迂不切事,适莽之嗜也。莽所用以戕天下之民,而钳天下之口者,是书之奉也。正月之吉,初和六官,各县象法于象魏,民视既已溃矣,是日州长各属民读法于州,又何能来自象魏而滑其听邪?孟月吉日,党正属其民读邦法,仲月大司马行蒐苗狝狩之礼,月吉则族师属民读邦法,正岁则乡师稽器,州长党正属民读法,季冬祭索鬼神,春秋则乡州有射党正祭,禜族师祭,酬闾胥读法。凡岁比而三岁大比,所以致其民者劳矣。而力役追胥,大事大故之所致,又未可以期数也。将使斯民终岁遽遽然,不得伏田畴,安室庐,而奉有司之役邪?冢宰以九职任万民,而掌固又任万民,凡国都郊之竟,有沟树之固,民皆有职焉。夫民既劳矣,而任之者亦以众邪?畿内千里,而卿大夫士胥徒授田凡万八千人有奇,其地莫之能给,而此多役疲扰之民,尚可胜其任邪?是书厉其民者如此,则于礼乐政刑复何论哉?昔周公位冢宰,正百辟,今书冢宰乃特正其治官之属,何邪?《尚书·周官》与是书所谓孤卿之职五服之制颇异同,《尚书·周官》作在周公辅政七年将归之时,不知是书之作何时也?如前乎《尚书·周官》,则周公后以《尚书·周官》为正矣,学者尚何取于是书哉?如其作在《尚书·周官》之后,则《尚书·周官》者,周公之弃物也,孔子复何录之耶?二者不可允会,非周公妄,则孔子过也,孰可脱?如作在《尚书·周官》之后,则周公未尝归政成王也,又孰可?王肃斥冬至圜丘之乐,谓「王者各以其礼制事天地,今说者据《周礼》单文为经国大体,惧其局而不知弘也」。予有取焉。呜呼,使《周礼》而尚全,王者犹损益之,况此残伪之物乎?
或问:「韩愈言士不通经,果不足用,其言是非」?曰:士固不可不通经,而必待通经之士而为用则非也,将有祸经术而病天下者矣。西汉张禹经为帝师,成帝惧变异数见,因吏民言,疑王氏专政,车驾至禹第,辟左右,亲问禹。禹乃为身老子孙之计,曰:「灾变深远难见」。此经义意也,盖禹于是乎言之安,而帝之听也信以不疑,其在位碌碌者,亦皆曰经意也,王氏何病?其后莽卒攘汉,日夜更变汉制,纷纷然天下不胜其酷。莽与其国师歆辈,一切文六艺之言,为其蹠也,奈何!梁武帝父子躬著经义数百卷,又升殿自讲说甚勤,而朱异、贺琛皆以经术进,专国用事,异乃为侯景主人,琛又以从而绍介之,卒以亡梁,而帝父子不得其死,又重可哀也欤!不通经果不害其为士,安得真儒以语哉!
寓笔 南宋 · 释绍嵩
五言律诗 押庚韵
幽径草初青,无人知地名。
征鞍千里远,倚杖一江横。
云重欲为雨,风和拗得晴。
家家好春色,春色遍空明(子熙、李泰伯、脩静、夏倪、惠洪、惠洪、司马温公、蔡凝)。
山居即事 其一 南宋 · 释绍嵩
五言律诗 押庚韵
何处成吾道,深居绝送迎。
竹扉常昼掩,野径得闲行。
万壑树声满,千岩暑气清。
相看两不厌,天际一山横(清江、李邴、种放、蒋之奇、杜工部、石延年、李白、李泰伯)。
故观文殿大学士苏公行状 北宋 · 邹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四三、《道乡集》卷三九、《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二七、《群书考索》后集卷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
苏氏出己姓,颛帝之后。裔孙吴回为重黎,生陆终,陆终生昆吾。昆吾之子封于苏,今邺郡之西苏城是也。三代时,苏忿生为周司寇,世居河内,后徙武功。至汉平陵侯建徙平陵。七世孙章为并州刺史,又五世生魏刚侯则,又八世生绰,为周度支尚书,封邳公。邳公生威,相隋,封房公。曾孙瑰相唐中宗、睿宗,封许公。许公生诜,为徐州刺史。徐州之孙奕元和中终光州刺史,家固始。光州之孙益自固始随王潮入闽,为王氏领军使,国初赠隰州刺史。隰州生光诲,石晋初与留从效诛泉南叛将黄绍颇,从效表为漳州刺史。泉帅陈洪进畏其英杰,不为己下,以计召之至同安,为大第留不遣,而密使人之漳州夺其位,遂为泉州同安人。开宝末盗起,劫漳州为盟主,馀党环城下。监郡何承矩与州将乔维岳欲屠城,遁去。漳州一夕殪盗魁十馀人,送首级于州,馀众皆溃,城门始开。归朝赏功,迁左屯卫将军,官其子十人,即公之高祖也。子某仕江南,为漳州行军司马、检校国子祭酒。初,漳州既夷群盗,祭酒急索帐中,得贼所募人名籍千馀纸,火之,皆得不诛。漳州闻之,语人曰:「吾儿有阴德,其后必大」。以公贵赠司空,大夫张氏赠代国太夫人。生福公,讳某,少魁杰,有文武术略,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被召,会罢六科。后与魏公同登进士第,既而覆落,改三班官,非其志也。历提点荆湖南北路刑狱公事,知宜、邵、复三州,所至有风绩。终左屯卫将军,赠太师、福国公。初娶刘氏,陈留郡君,赠随国太夫人。再娶翁氏,长安郡太君,赠徐国太夫人。刘夫人生魏公,讳某,仁宗时以贤良方正决科,登侍从,入翰林为学士。数纳忠论事,特被知遇,赫然为天下伟人。不幸早世,终侍读学士知河阳府,赠太师、魏国公。娶陈氏,河南郡太君,赠魏国太夫人,生公。公机警夙成,性知礼义。三岁时,魏公为宜州推官,公犹未离怀抱,与人语,出则从官府之称,入则如家人礼。州将日召至其家与语,谓人曰「儿异人也」。既就外傅,则与老生大儒讲论六经指义,无不通贯。建安黄晞、福唐王皓、南城李觏,临川蔡元导、元翰,建阳陈洪辈皆与为忘年友。十八预进士高荐,大为吴公育所重。魏公任子恩当得京秩,公力辞不受。再举,为别试第一,考官欧阳公修、张公方平谓人曰:「吾所试题,非通天人之奥、穷制作之原者不在首选也」。遂中庆历二年乙科,调汉阳军判官。以魏公奉诏修建北京,改宿州观察推官。魏公持福公丧,又改知江宁府江宁县事。建业承李氏后,版籍赋舆皆无法制,每有发敛,府移追扰,吏系缧于道。公至则曰:「此令职也,府何与焉」。每因治诉,旁问邻里丁产多寡,悉得其详。一日,召乡老更定户籍。民有自占不实者,必曰:「汝家尚有某丁某产,何不自言」?相顾而惊,无敢隐者,一县以为神明。又为刬革蠹弊,更设条教,简而易行,诸县取以为法。他日,诸令长造门,领县长拜廷下,谢曰:「此曹获免追逮,皆公之赐也」。民有忿争者,至诚喻以乡党宜相亲善意,若以小忿而失欢心,一旦缓急,将何赖焉,往往谢去,或至半道思公言而归,县以大治。时监司王鼎、王绰、杨纮皆以部吏少许可,及观公施设,则曰:「非吾所及也」。寻以魏公忧去职,用治命葬京口,故今为润州人。服除,为南京留守推官。留守欧阳公一以府政委之曰:「子容处事精审,一经阅览,则某不复省矣」。杜岐公老居睢阳,一见公,深器之,每间数日,必折简召,常曰:「如君,真所谓不可得而亲疏者」。且自谓平生人罕见其用心处。遂自小官以至为侍从、宰相,所以施设出处、先后本末,悉以语公,曰:「以子相知,且知子异日必为此官,老夫非以自矜也」。其后公出入中外,荐历清要,至为宰辅,还政退居,名德终始略相似焉。皇祐四年,翰林学士赵槩与诸禁从列荐公文学才行宜在朝廷,召试学士院。明年,改大理寺丞。时公与冯公京同试,入最优等,除馆阁校勘。至和初,同知太常礼院。嘉祐二年,改集贤校理,编定集贤院书集,再迁太常博士。前后在馆九年,官冷俸薄,而奉翁夫人、陈夫人,养诸姑姊妹与外族之无归者凡数十人,躬自刻厉,甘旨无阙,婚嫁以时,妻子衣食之用常不足,而公处之晏如也。时富郑公、韩魏公为相,务推尚廉退有德之士,以劝励风俗,知公久次儒馆,不干荣利,屡问所欲,惟力求外,以便亲养,遂除知颍州。后富公遗公书曰:「若吾子出处,可谓真古之君子矣」。考课,进祠部员外郎。英宗即位,迁度支员外郎。仁宗山陵,有司不知故事,调发严急,吏挟事势,多以不时难得之物赋诸郡,旁郡皆取于民,至胁以军法。公谕吏曰:「遗诏山陵务从俭约,岂有土不产可强赋以害民乎」?至纤至悉,躬自区处,民既便之,而事以集。召为开封府界提点诸县镇公事,陛对称旨,赐绯衣银鱼。岁大旱疫,公请转邻路粟以补匮乏,且委本司与诸县审蠲租税,免自朝廷差官以重劳扰,民赖以济甚众。又言周制六军盖出六乡之众,在王畿四郊之地。唐设十二卫将军,亦散布辅畿郡县,又以关内诸府分隶之,皆所以临制四方,为上国蕃卫也。国朝禁兵多屯京城及畿内东南诸县,虽于运粮供馈为便,而西北两面武备或阙。今中牟、长垣直都门要冲之路,二鄙驿置皆由此出,而旧不屯兵,至于城守防传,居常乏人。请置营益兵,以备非常。明年,杜文等乘饥啸聚长垣,贼杀官吏,人莫不服公之先见。公即请以获盗多寡立县令殿最法,以为巡检、县尉但能捕盗,而不能使民不为盗,能使民不为盗者,县令也。且州县物务岁课稍亏,则官佐有罚。今良民罹剽劫之害,而亲民官独不任其责,可乎!迁三司度支判官,为治平四年寿圣节接送伴使。虏使还至恩州驿舍,夜火,左右白请与虏使出避。州兵叩门,欲入救,公闭门不纳,令曰「妄动者寘之法」,徐使防卒扑灭之。郡人恟恟以为虏反,州兵亦欲因缘生事,飞语至京师。公还入对,神宗首以问公,闻奏本末,喜曰:「朕始亦疑之,使人密诇,皆如卿言。闻卿措置甚得宜,其所镇遏多矣」。覃恩改工部郎中,迁为淮南转运使。神宗收揽万机,厉精政事,尤留意人物,自在藩邸闻公名。及使事还,益被知遇。至陛辞日,咨访治道,因问入馆之年,曰:「何濡滞久耶」?公曰:「臣自选调被召,才改官即入馆,历计资级,未为濡滞」。于是有用公意。未几,光禄卿史炤为淮南转运使。因对,上曰:「苏某有学识,与卿同事甚善」。后数月,召修《起居注》。先是,记注久阙员,资望无踰公者。丞相韩魏公数荐公,会执政以亲嫌为言,故有使淮之命。至是上自擢焉。公与秘阁校理李大临并命,官同而除同,以公职集贤,在大临上,公以年齿推先大临而居其下。兼同判礼部、祠部,又判三司磨勘司,改同判太常寺兼礼仪事。熙宁元年,召试知制诰。故事,外制不过六员,时阙其一。上不欲独试大临,命公同试,员遂溢数,乃特恩也。入谢,赐金紫。俄充北朝皇太后生辰国信使。是岁郊恩,加朝散大夫,封南阳县男,食邑三百户。二年,兼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事,同详定命官使臣过犯。又为北朝贺生辰馆伴使,同知审官院,权审刑院事。时知金州、比部郎中张仲宣坐枉法赃罪至死,法官援李希辅例,贷死杖脊,黥隶海岛。公奏曰:「希辅、仲宣均为枉法,而情有轻有重者」。上愕然曰:「枉法岂复有轻者」?公曰:「希辅知台州,受赇数百千,额外度僧。仲宣则以所部金坑发檄巡检体究无甚利,土人惮兴作,遂以金八两求仲宣不差官比较,止系违令,可比恐喝条耳,故枉法为轻」。上曰:「免决黥之,如何」?公曰:「士大夫有罪,可杀则杀之。古者刑不上大夫,仲宣官五品,有罪得乘车,令贷其死而黥之,使与徒隶为伍,所重者污辱衣冠,顾其人无足矜也」。上曰:「免决与黥,流岭外」。公再拜奉诏。自是命官犯赃抵罪者遂以为例。又兼提举兵吏司封官诰院,详定天下印文,判司农寺。三年,权知贡举。四月,朝廷特除前秀州军事判官李定为太子中允、监察御史里行,知制诰宋敏求以为弗循旧制,封还词头。翌日辞职,罢之,词头复下。公适当制,即奏:「去岁诏旨专令中丞举官,虽不限资品,犹以京秩荐授。今定自支郡幕职官入居纠绳之地,近岁未有。议者或谓唐世自诸侯幕府入登台省者多矣,定之此除不为过,臣以谓不然。在唐方镇盛时,有奏辟郎官、御史以充幕府者,由此幕府增重。祖宗深鉴此弊,一切釐改,州郡僚佐皆从朝廷补受,大臣出镇或许辟官,亦皆随资注拟,满岁迁秩,并循铨格,非复唐世之比。而今之三院又重于昔时,况定不由铨考擢授朝列,不缘御史之荐直寘宪台,虽朝廷急于用才,度越常格,然隳紊法制,必致人言,所益者小,所损者大,未敢具草」。复送李大临,大临如公议。又送公,公又言:「祖宗朝天下初定,士或弃草莱而不用,故有起孤远而登显要者。自真宗后,每有除授,虽幽人异行,亦不至超越资品。今朝廷清明俊乂,并用进士,台阁动有成规。定以远州幕官,非有积累之资,明白之效,偶因召对,一言称旨,便授台官,它日或有非常之人又过于此,则复以何官处之?浸渐不已,诚恐高官要秩或可以岐路致也。臣切谓威福之柄,人主得以自专;官守有责,臣下得以固执。若朝廷以定才实非常,则当特与改官,别授职任,随资超用,无所不可,不必遂弃近例,处之宪纲」。疏奏,手诏曰:「二十八日上殿来,有事指挥」。公入对,上曰:「卿所谓李定事虽善,然熙宁二年诏书,奏举台官,不拘官职高下令兼权,则定之除命正合诏意,不为越法。宜以举官条赴院商量,速为草制,久格诏命,恐将得罪。卿宜思之」。公曰:「臣闻治道在察臣下之邪正,邪正之分,惟所操守。若臣前以为不可,今蒙陛下召谕,遂变前言,乃奸邪固位之臣所为也,陛下亦将察而罪之矣。熙宁二年诏书臣亦讲论,若于臣心无疑,岂敢久格诏命」?退而复论曰:「从前台官须于太常博士以上、中行员外郎以下奏举,难得资序相当之人,故朝廷又令不拘官职高下令兼权,盖谓不限博士与中行员外郎耳,非谓选人亦许奏举也。所谓兼权者,如三丞已行,未可为监察,故令上权;前行员外郎,不可为侍御,故令下兼。皆不为选人设。若不拘官职高下选人在其间,则是秀州判官亦可以兼权里行,不必更改中允也。臣所以喋喋有言者,但为爱惜朝廷之法,遵守有司之职耳」。缴而复下,至于七八。后虽大临当日,而堂劄批「圣旨与除李定系特旨,不碍近降条制」,促公撰词。公又奏:「定初等职官,超授朝列,兼权御史,不应近制。若果出圣意,则须非常之才,然后可以厌伏群议。昔马周为条陈当世切务,唐太宗拔于布衣。近世张知白上书言事,论议卓越,真宗拔于河阳职官。此二臣者,可谓有显状矣。然周犹召直门下省,明年方用为御史;知白召还,奏对称旨,亦命试舍人院,然后授以正言。若定果足副特旨之擢,别授一官,寘之京师,俟见实状,进用未晚」。遂与大临俱落知制诰归班。凡岁馀,虽大寒暑、甚风雨,未尝一日移告。执政或喻公请外官闲局,公曰:「方以罪谪,敢求自便乎」?士大夫益推重之。四年,大享明堂恩,始知婺州。溯桐庐,江水暴迅,挽舟卒力不胜,樯折,舟横覆。魏国太夫人在舟中几溺矣,公哀号赴水救之,舟忽自正。太夫人甫出及岸,舟反覆,溺公一子与妹与甥。皆不救,独太夫人脱危难,水不入口。众以谓公诚孝所感,阴相之所致也。婺学逼双溪,每秋潦溪涨,浸殿堂水数尺。公乃迁于近南爽恺之地,多士四集,导以礼义。自此士益向学,登第者相继,文物之盛,前数十年无有也。移知亳州,七年,召还,勾当三班院。是岁用郊祀恩复集贤院学士,加护军。八年,出知应天府,兼南京留守司事。十月,彗星出,赦天下。始,公与李大临同得罪,而当涂者特不喜公,至是三更赦,大临复待制,独于公以久不磨勘为言,止除秘书监。岁终,复召勾当三班院。因对奏言:「本朝自庆历中因营妇逃亡,指赦而出,始有不用赦原之法。臣在南都,见有犯罪在数十年前,虽屡经赦宥,不得沾恩者,则无知之民一犯禁令,无自新之路矣,甚可矜恻」。上以为然,其后遂诏法官议而改焉。寻兼知通进银台司。九年,以吴越荐饥,选知杭州。一日出,遇百馀人遮道泣诉曰:「某等以转运司责所逋市易缗钱,昼系公庭,夜禁厢院,虽死无可偿者」。公曰:「吾今释汝,使汝得营生事。衣食之馀,悉以偿官,期以岁月而足,可乎」?皆曰不敢负,于是纵之。转运使大怒,欲奏公沮坏法令,而民偿责者乃先期而至,遂不复言。一日,燕有美堂,闻将兵结集,谋害官吏,郡人喧传,恐惧不安。公谈笑自如,密谕兵官多捕首领十数辈,械送狱中。逮暮夜会散,而坐客不知也。十年,召修仁宗英宗正史,俄兼提举中太一宫、兼集禧观。是岁,再充北朝生辰国信使。郊礼成,进右谏议大夫,封开国子,加食邑三百户。在虏中,遇冬至,本朝历先北朝一日,北人问公孰是。公曰:「历家算术小异,迟速不同。谓如亥时节气当交,则犹是今夕;若踰数刻,即属子时,为明日矣。或先或后,各从本朝之历可也」。虏人深以为然,遂各以其日为节庆贺。使还奏之,上喜曰:「朕思之,此最难处。卿之所对,极中事理」。因问虏中山川形势、人情向背,公曰:「虏讲和之日久,颇窃中国典章礼义以维持其政令,上下相安,未有离贰之意。昔人以谓匈奴直百年之运,言其盛衰有数也」。上曰:「虏比自耶律德光至今,何止百年」?公曰:「汉武帝自谓高皇帝遗朕平城之忧,虽久动征讨,而匈奴终不服。至宣帝,呼韩单于稽首称藩。唐自中叶以后,河湟陷于吐蕃,宪宗每读《贞观政要》,慨然有收复意。至宣宗时,乃以三关七州归于有司。由此观之,夷狄之叛服不常,不系中国之盛衰也」。上深然之。京尹缺,上欲用公,吴丞相充以史院才难得人为言。上宣曰「苏某久历藩府,详练政事」,遂擢权知开封府。未半岁,都邑称治。上谕宰臣等曰:「苏某到府,决遣无滞」。会祥符令孙纯罢官,欲之新任,贷其所部门僧钱百千。它日,同院僧告门僧还往倡家,且持钱百千出,疑有奸。公判曰:「告非干己事,不当治。钱隶常住,非官给,无贷贷法,然纯闻事作,已偿之矣」。乃杖僧。言者谓公纵出纯罪,有诏鞫治,而公止坐失出杖罪。案成,御史舒亶驳奏,以谓纯乃苏某女婿堂姊之子,实为近亲,不可以失论。是时公女新嫁李徽之子,李大族,公固不知其为亲也,不复自辨。降授秘书监、知濠州。公在府日,尝治国子博士陈世儒狱。世儒妻李氏恶世儒所生母,欲其死,谕群婢曰:「博士一日持丧,则汝辈欲留者多与金,欲去者厚遣之」。语多类此,终不明言使之杀也。狱成,而法吏以李氏无杀姑语,情虽切害,而法不至死,案屡驳而情不移。一日,因奏事,上谓公曰:「人言卿与所司欲宽世儒狱,此人伦大恶,当穷竟,不可纵」。公曰:「臣备员京尹,有罪者皆付之有司,一有轻重意,则有司观望,遂致刑名出入。此事臣固不敢言宽,亦不敢喻之使重」。公既出,而狱久不决,移治大理寺。大理即以李氏之母吕乃枢密副使公著之妹,公著与苏某厚,必尝请求,请遣官即讯,而已移劾御史台。公自濠赴台置对,御史曰:「公素长者,必以交旧之情不能违,速自言,毋重困辱」。公曰:「使某诬人,虽死不可为。若自诬以得罪,虽甚重不敢避」。遂手书数百言付狱吏。上览奏牍,以为疑,诏御史求实状。御史反覆究治,无所得,乃诘大理狱吏所以得吕某请求之说。吏穷,吐实曰:「此乃大理丞贾种民增减其文而为之也,今其稿尚在家」。取而视之,信然。于是公得辨明,止坐尝闻同列语世儒帷箔事,应曰诚有之,为泄狱情,罢濠州。未几,除知河阳,以魏公捐馆河阳辞不行,改知沧州。入辞,曰:「如卿宜在朝廷,朕知卿久矣,每欲用卿,辄为事所夺,岂非命也。卿直道久而自明」。公顿首谢,因言:「臣母畏寒,俟春和可行」。上曰:「卿母谁氏」?公曰:「龙图阁直学士陈从易女」。上曰:「天圣间侍从耶」?公曰:「臣外祖天圣间以直昭文馆知广州还,不市南物,辇见俸过岭。仁宗闻之,即日擢知制诰」。上曰:「清节过于马援矣」。到沧数月,复大中大夫,召还,判尚书吏部。中书舍人舒亶言公复官未应叙法,中批以旧官判吏部,又兼详定官制。先是,唐制文选掌于吏部,武选则兵部主之。神宗谓自三代至汉未尝有文武之别,议者不知所处。公言:「唐制,吏部有三铨之法,分品秩而掌选事。今欲文武一归吏部,则莫若分左右曹以掌两选,又以品秩课格分治之,无所不可」。上从之,于是吏部有四选之法焉。后因进对,上曰:「朝廷与契丹通好岁久,故事仪式遗散者多,每使人生事无以折正。朕欲集国朝以来至昨代州定地界文案,以类编次为书,后来得以稽据,非卿不可成。然此书浩繁,卿自度几岁可毕」?公曰:「臣愿尽力二年」。因令置局于枢密后厅,仍辟官检阅文字。如期书成,凡十有八门,合二百五十卷,为事目总叙奏之。上览之嘉叹,赐名《华戎鲁卫信录》。元丰五年,为北虏贺正馆伴使。虏使郑颛明辩有才智,上命副使张山甫谕以「近命苏颂修《信录》,欲以重两朝盟好之固」,颛感激称谢,见公益恭逊,私觌礼物,皆异常时。遣使喻旨曰:「闻虏使以卿儒学酝藉,赠遗特殊,今以小龙茶琉璃器赐卿,可予之以答其意」。颛复遗公异锦一端,即日进之。后因奏事语及,上曰:「禁中所无也」。复大中大夫。官制行,改通议大夫、吏部侍郎,以尝领详定,特迁正议大夫。六年,上幸尚书省,迁光禄大夫。是岁,增上列圣徽号,为礼仪使,乘辂奉册入庙。郊礼成,加上护军,进开国侯,食邑千三百户。七年,魏国太夫人寝疾在告,同曹侍郎权引选人。上顾左右,问苏颂安在,左右以实对,令枢密承旨张诚一喻旨曰:「太夫人疾幸有间,宜亟出视事」。会太夫人薨,遣中使就第抚问曰:「早闻太夫人之丧,想卿情极哀慕。方暑,宜少抑摧踊」。明日,又遣使赐白金千两,诏有司假官舍以居,州郡应副葬事。元祐初服除,进刑部尚书,俄兼详定重修敕令。二年,迁吏部。八月,兼侍读。奏言:「国朝典章,大抵沿袭唐旧,史官所记,善恶咸备。乞诏史官、学士采录新、旧《唐书》中臣主所行,日进数事,以备圣览」。遂诏经筵官遇非讲读日进汉、唐故事二条。公每有所进,可为规戒、有补时事者,必述以己意,反复言之。公前后掌天官四选五年,是时新法行,吏无所觊。每选人改官,京朝官、使臣关升磨勘,或以功过当升降者,吏洗垢求瑕,故为稽滞,且引失自首,以沮格之。远方寒选待次辇下,动经岁时,不见得否。公至则敕吏曰,某官缘某事当会某处,仍引合用条格,具委无漏落状同上,自是吏不得逞。每诉者至,必取案牍使自省阅,诉者服乃退。其不服者,公必往复诘难,度可行行之。苟有疑,则为之奏请,或建白都堂。故士大夫受赐多,不得者亦以为无可憾。四年,迁翰林学士承旨,兼掌皇弟五王笺表。明年三月,迁尚书左丞。公自至和入中,馆居京久,闾巷之人皆闻公名。至是登用,莫不相庆。明日,语执政曰:「苏颂甚慰人望」。七年,纳皇后,讲修六礼,为册礼使。六月,进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开国公,加食邑七百户、实封三百户。是岁郊礼恩,加千户、实封四百户。公自与闻国政,务在奉行故事,使有司奉法遵职,执事量能授任,杜绝侥倖僭差之原。深戒疆埸之臣邀功生事。每庙堂论议,援古證今,出入经史,所未安者必力争之,毅然不可回,与同列浸不合。会牵复前侍御史贾易知苏州,争不决,至论于上前。公曰:「易与臣本无雅故,以其为御史不避权要,号为敢言,又法应牵复。既已为监司矣,乃徙知苏州,则是虽更赦,反下迁。兼其馀当牵复者甚众,使人人如易,则赦令为虚文矣」。众欲加易以直馆阁职,公亦以为不可。有旨再议,而御史杨畏、来之邵言公稽留诏命。公闻之,即舆归私第待罪。三上章乞致仕,不许,又再以老病辞。八年三月,拜观文殿大学士、集禧观使。九月,出知扬州。时宣仁太后上仙,哲宗始亲政,因公陛辞,尤加眷礼,问为政大略与人才能否。公对甚久。明年,西京留守阙,首命除公。公以老再辞,不听。既行而卫国夫人薨,恳请南归,时绍圣初年也。复知扬州,明年,再请还政。章累上,遂拜中太一宫使,居京口。后二年复请老,乃以太子少师致仕。今上即位,拜太子太保,增邑四百户,实封一百户。建中靖国元年五月戊寅日北至,公起居膳犹如常,三接宾客,甚款至。已而草遗表数百言。逮暮,与诸子语如平时,无一及家事。明日稍就枕,即屏左右、却药饵,召常所用医工亲谢遣之。夜半,犹起就坐,达寅而薨,实二十日也。讣闻,上辍视朝二日,制赠司空,遣中使赙恤其家,恩意甚至。公天资仁厚,宇量闳博,喜愠不形于色。事亲孝,睦九族以慈,处朋友以义。幼自偪束,尤谨礼法,虽燕居,必正衣冠危坐,家人莫见堕容。平生未尝问家人有无,晚际会,所得俸赐,随即散用。其自奉养至俭薄,每食不过一肉。始薨之日,吊哭者造其寝堂,见其居处服用,无不叹愕咨嗟,以为寒素不若也。自少所交,皆当世贤杰。及居显近,务推挽正人吉士,不问识与不识。性酷嗜学,晚岁弥甚。自书契以来,坟史所载九流百家之说,至于图纬、阴阳五行、律吕、星官、算法、山经、本草、训故、文字,无所不通,不独见于论议文章,必欲验之实事,以扶助世教。其于名理,所造尤精诣,所至为政,务大体,深戒虚名,因时乘理而实利及下,莫见其迹。既去,则人莫不思之。在相位时,避远权势,门无杂宾。其进退士大夫无纤毫私意,以故人不归恩,而怨讟亦不切至焉。为馆职时,尝被命补注《神农本草图经》、《千金方书》,而医家赖以活人甚众。元祐中,建请别制浑仪,因命公提举。公既邃于律历,又以吏部令史韩公廉晓算术、有巧思,奏用之。且授以古法,为台三层,上设浑仪,仪中设浑象,下设司辰。贯以一机,激水转轮,不假人力,时至刻临,则司辰出谷,星辰躔度,所次占候,测验不差晷刻,昼夜晦明,皆可推见,前此未有也。至和中,文潞公为相,尝请建家庙。事下太常,公议以为《礼》:大夫、士有田则祭,无田则荐,是有土者乃为庙祭也。有田则有爵,无土与爵则子孙无以继承宗祀。是有庙者止于其躬,子孙无爵,祭乃废也。若参合古今之制,依约封爵之令,为之差等,锡以土田,然后庙制可议。若犹未也,即请考案唐贤寝堂祠享仪,止用燕器常食而已。嘉祐中,诏礼院议立故郭皇后神御殿于景灵宫。公以谓敕书云「向因忿郁,偶失谦恭」,此则无可废之事。又云「朕念其自历长秋,仅周一纪;逮事先后,秪奉寝园」,此则有不当废之悔。又云「可追复皇后,其祔庙谥册并停」,此则有合祔庙及谥册之义。请祔郭皇后于后庙,以成追复之义,备荐享之礼。众论未定。一日,白事至都堂,丞相曾公问曰:「学士议郭后事甚善。然郭后是上元妃,若祔庙则事体重矣」。公曰:「国朝祖宗三圣贺、尹、潘皆元妃,事体正相类。今止祔后庙,则岂得有同异之言」?曾公曰:「议者以谓阴逼母后,是恐伤万岁后配祔之意」。公曰:「若加一怀哀悯之谥,则不为逼矣」。曾公叹重久之。后群牧判官宋公敏求谓公曰:「闻议郭后事引敕语,此是先人宣献为参政时自撰,甚有微意。云『后有知礼者当行之』,盖当时有沮此议者,非公莫能见也」。然竟不行。熙宁初,经筵官请坐讲,下礼官考议。公以谓:「天禧旧制,侍臣皆赐坐,讲官别设本于前列坐而听。乾兴后,侍臣皆先就坐,赐茶讫,彻席立讲,讲毕复坐赐汤而从容焉。其尊德重道,固已重于三公矣。然事出上恩,虽微贱赐坐,于义无害。若人主不命而自请之,则为非礼矣。且侍从之官见于天子,若赐之坐,有所顾问,犹当避席立对,况执经人主之前,本欲便于指陈,则立讲为宜。若谓其传道近于为师,则今侍讲但解诂旧儒章句之学耳,非有为师之实也。自乾兴以来,侍臣立讲仅五十年,足为定法,岂可一旦以为有司之失而轻议变更乎」?神宗竟从旧制。尝议学校,欲博士分经课试,诸生以行义为升俊之路。议贡举,欲先士行而后文艺;去封弥誊录之法,先行州县,使有司得专参详考察,庶几存乡举里选之遗范。又请每岁考进士量留人数,以广制科遗逸之选。又谓尚书,古之天台,朝廷万事之本皆由此出。仁宗朝大臣尝请移审官院归吏部,三班院归兵部,审刑院归刑部,庶稍近古制。而当时议者不深惟其本,苟惮兴作,遂不果行。请先制朝臣两员,振举纲维,俟其葺有绪,然后议移审官等三院还省,则南宫故事可举而行,一代典章,于斯为盛矣。其后诏博士分经,以三舍取士,兼考行义。又十馀年而官制行,皆略如此言。又请重加役流法以代配隶。又尝因对,神宗从容问宗子主祭承重之义。公言,礼典久废,服属亲疏有所未明。古者贵贱不同礼,诸侯、大夫世有爵禄,故有大宗、小宗主祭专重之义,则丧服从而异制,匹夫庶人亦何预焉。传曰:「父为长子,何以三年?正体于上,又乃将所传重也」。近代不世爵,宗庙因而不立,尊卑亦无所统,其长子孙与众子孙无以异也。今《五服敕》嫡孙为祖、父为长子犹斩衰三年,生而情礼则一,死而丧服独异,恐非先王制礼之本意也。而世俗之论乃以三年之丧为承重,而不知为承大宗之重也。尝闻庆历中朝廷议臣僚应任子者,长子与长孙差优与官,馀皆降杀,亦近古立宗之法也。乞诏礼官、博士参议礼律,合承重者,酌古今收族主祭之礼,立为宗子继祖者,以异于众子孙之法。及士、庶人不当同用一律,使人知尊祖,不违礼教。为左丞时,尝权枢密院,边帅遣种朴入奏,得谍言,阿里骨已死,国人未知所立。蕃官赵纯忠者信谨可任,愿乘其未定,以劲兵数千拥纯忠入其国立之。众议欲如其请,公独曰:「不可。昔晋赵鞅以师纳蒯聩于卫,其子辄犹拒之而弗受,以尊王父之命也。今越境而入其国,事未可知,使拒而不受,得无损朝廷威重乎?徐观其变,俟其定而抚辑之未晚也」。已而边奏至,阿里骨故无恙。公学问渊博,无施不宜,其大者固已发于朝廷,垂之典册;其小者亦足以警动一时,诱掖后进。元丰五年,神宗御集英殿放进士,有暨陶者,主司误呼为「暨」(去声,)三呼不应。上顾公,公对曰:「当呼为『暨』」(居乙切。)果应。上曰:「卿何以知?出何书乎」?公曰:「臣尝记三国时吴有暨艳造营府之论,恐其后也」。问陶乡里,乃建人。上喜曰:「果吴人」!褒谕再三。又问曰:「字书中训何义」?公曰:「字书不出何义,止云人姓氏,当从旦。今旦字缺下一画者,盖俗书避唐代宗名耳」。又尝接伴至雄州,虏使问:「适过市,其榜有『仉』家,此何姓也」?公曰:「音与掌同,出《姓氏谱」》。虏人叹服。每公卿会集,有僻书疑事,必以问公,公随为言之,常倾一坐。诸公好事者时时造前,听语经史微旨,前代典故,至近世名臣阅阀,无不厌服。公亦喜为讲道,或终日清谈,亹亹忘倦,客有退而记录其言至盈编秩者。平生于人无纤芥仇怨,在杭州日,有要人以事属公,公不从。后其人当言路,怀忿抵巇,或谓其事迹书札具存可辩。公笑曰:「吾岂为是者」!在颍州日,通判赵至忠本归明人,所至辄与守竞。公待之以礼,具尽诚意。他日,至忠泣曰:「某虏人也,然见义则服。平生诚服者,唯今韩魏公与公耳」。累官太子太保,职观文殿大学士,爵赵郡公,食邑四千七百户,实封一千三百户。所著文集若干卷。初娶凌氏,屯田郎中景阳之女,追封吴国夫人。继室辛氏,驾部员外郎某之女,封魏国夫人,追封徙韩国。男六人,熹、嘉皆朝奉郎。駉,朝散郎。诒,承议郎。京,奉议郎。携,通直郎。女三人,长适婿朝议大夫李孝鼎;次二前卒,婿朝散郎刘琯、襄州录事参军贾收。孙男十九人,象先,奉议郎;处厚,承事郎;德舆、行冲、季辅,皆承奉郎;长庆、馀庆、公绰、彦伯、道孙、简求、陶孙、伯孙、朝孙、叔孙、文孙、镇孙、季孙、公孙、葛孙,皆未仕。孙女十二人,婿宣德郎李德严、知相州录事王琮、天平军节度推官朱邦彦、湖州武康尉王騠、明州定海主簿吕无忌、郊社斋郎曾怘,馀皆幼。曾孙男八人,直孙、赵孙、朱孙、磻孙、房孙、迎孙、瀛孙、信孙。曾孙女四人。卜,将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公于某所,某孙属某编次历官行事而为之状。谨状。
范忠宣公文集序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四八、《攻愧集》卷五一、《范忠宣公集》卷首、《永乐大典》卷二二五三七、《皕宋楼藏书志》卷七六
惟昔贤者皆后世之师表,而学者之慕古人,则自各有不同。如汲黯之慕袁盎,司马子长之慕蔺相如,若有不可解于心者。本朝先正名德相继,如太山乔岳,景星凤皇,事近而易考,嘉言善行皆当取则。而区区之愚,少而读元祐丞相忠宣范公言行录,反复终始,正学大节,伟识宏度,赞叹不足,于诸钜公间尤愿执鞭,欲追逐其万一而不可得也。如《奏议》、《国论》等书「责人如责己,助廉成德」之训,又「若避好名之嫌,则无为善之路」等语,皆当终身诵之,每恨未见其家集也。嘉定五年三月甲戌,公之从曾孙中书舍人之柔见过,谓钥曰,忠宣文集未行于世,晚而谪居永州三年,邦人至今怀仰。比因沈使君圻赴郡,以家藏本属之。既已刊就,而旧无序引,径以见委。钥谨谢之,且曰:「托名不腐,岂非晚进之幸?岂非平日之愿?顾年衰学落,何足以预此」!三辞不获,则取而伏读,越两日而尽得之。盖公天资诚确,笃志学问,承文正公之亲传,博之以泰山孙明复、徂徕石守道、盱江李泰伯三先生师友之益,发为词章,根柢六经,切于论事,无有长语,而一出于正。文忠苏公序文正公集有曰:「其于仁义礼乐、忠信孝弟、如饥渴之于饮食,欲须臾忘而不可得」。又曰:「虽弄翰戏语,率然而作,必归于此。故天下信其诚,争师尊之」。公真是似者哉!而钥之所尊敬者,此又其馀事。自其立朝出镇,庙谟相业,具载史册,不待赘言。惟公本于忠、恕,得二者之功用,深入吾夫子阃域,非浅丈夫所能窥者。温恭惟谨,无异稠人,遇有当为,勇决过于贲育。此其大过人者,然亦尚可勉也。心平而宽,虑周而远,喜怒哀乐,所发而必中,克伐怨欲,不止于不行,包含太虚,无所适莫,姑以其见于外者一二言之。邓绾尝奏罢公襄州,及言者攻绾,则极力争之,谓已经先朝责降,不应再有所贬。公亦非有意于以德报怨,自谓上惜朝廷事体,下以安人情反侧。苏黄门诵杨畏弹章,而公去相位。他日哲宗面斥黄门,公从容为解,黄门谓公为佛地位中人。章子厚得罪,父年九十,议与一便郡。公言当置往咎而念其亲。公本以议新法不合而去,及温公将尽改熙丰之法,公谓特当去其太甚,又须徐徐经理,论差役一事,尤不可暴,操心类如此。公既丧明,而责知随州,寻窜永州。盖子厚必欲寘之死地,而公素安义命,无一语怨之,家人犹未平也。风雨中覆舟于江,以救仅免,拭面而语家人曰:「此亦子厚所为耶」?呜呼!使之从夫子于陈蔡,当亦有不容何病之言,此非他人所及也。蔡新州重得罪,公力救之,上忤帘中,下违同列,贤如刘元城诸人,以吴处厚为义存君亲,而诋公不遗馀力。公不为动,卒贳其死,一时不以为快。及事之变,自刘忠肃、吕汲公等虽终于贬所,其得免于已甚者,始知公之不寘新州于死之力也。汲公辈窜岭表,郊赦未颁,先谓难从恩宥。公斋戒奏大防等年老疾病,何以自存?迹其所罪,亦因持心失恕,好恶任情,以异己为怨雠,以疑似为讪谤,误国害公,覆车可鉴。此不惟欲寤泰陵,正欲感动子厚辈,使之革心而从厚也。呜呼!自熙、丰、元祐以至元符、绍圣之间,世事屡变,翻覆非一,徽皇践阼,改元建中靖国,流人悉归,四海望太平于朝暮。钦圣显肃皇后与徽皇待公而为政,至遣中使远至湖外,好赐牵复,迎劳不绝。公时在瞽废风痹中,知上果用我,亦欲感激自奋,而病不可为矣。呜呼天乎!倘延以三数年之寿,使再得政,则调一天下,可以仰副建中靖国之意,岂复有后日之祸哉!公既已矣,而蔡吕俱召,吕又为蔡所挤,而任蔡愈专矣。此所以抚卷长怀,而继之以太息流涕也。后之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蓄其德者,于此书可不熟复而力行之,以代弦韦之佩乎?文正四子:长监簿以疾蚤殁。忠宣与二季皆显,衣冠蝉联。然自忠宣以来一百二十有四年,而后中书舍人始继世科,实监簿之曾孙。范氏之兴未艾也。
麻姑山颜鲁公祠记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六七、《攻愧集》卷五五
颜鲁公尝为抚州刺史,至今有《南城县麻姑仙坛记》。南城今属建昌军,郡人祠公于仙都观中。曾南丰一记,论公之风节备矣。正平张公戒又发明邪正祸福之说,尤为著明。张南轩已谓无可言者,于是系之以辞,使祠者歌之以侑神。然则后来者可无作矣。庆元六年,观遭火灾,祠宇灰烬,巨石皆毁裂,大钟亦融液不可寻。而公之碑独俨然,人益敬之。太学宁君居麻姑山下,与观相望,慕公之为人,以私财撤而新之,求记于余。又以李盱江《麻姑山赋》求宇文枢密之书。余虽不识宁君,而嘉其好古,以扣工部尚书何公,公曰:「此山与吾月湖山庄皆同郡,尝建一阁于观门之西,藏书万卷馀,以效李公择山房之旧,因亦与宁氏游」。且促余记之。鲁公事业载新旧二史,然得南丰、正平二记而幽光发越,不容赘词。独惟公既亲为《仙坛记》,真有意于神仙之说,故附会者亦众。姑以为作尉时或谓「子有金骨,可以为仙」,又谓希烈使人刺之,公曰:「吾服殷七七丹在顶」。解金带与之,故得缢死而全其首领。及其既死,又有寄书小颜家之说,皆方士之言,无所取信,固不必辨。观公视烈火满坑,忠愤一发,径欲投其中,贼徒救而得免。当是时,岂暇顾身首之全否耶?因诵平日所闻,以授宁君,使刊之,以祛世人之惑,亦不失曾、张二公之本意,又与盱江一赋词旨暗合云。宁君名式,聚族颇众,又多为儒。宁氏未艾,则公之祠亦赖以不坏矣。
灌园集序(绍兴十三年四月) 南宋 · 崔绍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四六、《永乐大典》卷二二五三七
宜兴蒋公之治建昌,以勤劳率僚属,以廉平决庶务,取于民有制,曰奉公上而已,未尝扰也。施于刑有威,曰守法律而已,无所私也。用其至诚,而比岁丰稔。枹鼓稀鸣,圜扉草[革]出。人以乐生,公私富实。为善之应,讵不信哉?公曰:「民既富矣,何以教之」?会今天子诏郡国兴庠序,公于是创为新学,区宇仪物,品式条章,皆法治古,冠缨峨峨,弦歌洋洋。风化以行,遐迩改观。既又建唐抚州刺史鲁郡颜公祠堂于麻姑,写乡先生李泰伯之像于郡学,以厉名节,以敦道义,以崇学业。又以为未也,则又访灌园先生吕次儒之文,编摩校勘,刊定镂板,以传永久。次儒好学能文,出于天性。苦节自守,不肯妄求。前辈乡先生皆爱其文而服其行。呜呼,公之刊此文也,岂直为好事哉?将以劝千里士君子笃于学,而志于文,周旋于道,而不改其操者。公于政术既如彼,于教化又如此,可谓贤矣。绍兴十三年四月初一日,右修职郎、建昌军司法参军崔绍书。
春祭祖龙学文 南宋 · 童宗说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五八
维绍兴二十九年岁次己卯,三月丙辰朔,十有一日丙寅,迪功郎、充袁州州学教授童宗说,谨率在学诸生,以清酌素羞之奠,祭于前太守龙学祖公之灵。惟公学为儒宗,政为吏师,所居民富,所去见思。皇祐五年,来刺是州。蜀有文翁,闽有常衮,千载相望,壅培道本。乃筑新宫,祠韩退之,山斗昭揭,俾民不迷。乃设经帷,延李泰伯,勒记在堂,其光有赫。乃修贤墓,表郑都官,忠厚之教,如珠在盘。乃开东湖,立廉逊亭,造次颠沛,率人以诚。既作泮宫,既多受祉,报政还朝,润泽丰美。遗爱迄今,百有七年,所憩所苃,甘棠在焉。士民思公,若慈父母,雨露既濡,选牲为酒。仆忝教官,再拜祠下,荐以馨香,配以别驾。公兮少留,猿春鹤秋,无我斁遗,此邦是庥。尚飨!
按:《龙学文集》卷一二,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和祖无择九日登袁州宜春台 宋 · 宋摅
七言律诗 押灰韵
登高佳节喜重来,会客依随五马开。
帽落秋风随意适,杯迎露菊趁时催。
东篱幸有主人席,绛帐那逢上客陪(自注:时李泰伯预坐。)。
欲报君恩话归去,不妨尊酒论文才(《祖龙学文集》卷六附)。
变文格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三五、《陈亮集》卷一二、《群书考索》续集卷一七
古人重变法,而变文犹非变法所当先也。天下之士,岂不欲自为文哉,举天下之文而皆指其不然,则人各有心,未必以吾言为然也。然不然之言交发并至,而论者始纷纷矣。纷纷之论既兴,则一人之力决不能以胜众多之口,此古人所以重变法,而尤重于变文也。然则文之弊终不可变乎?均是变也,审所先后而已矣。夫文弊之极,自古岂有踰于五代之际哉:卑陋萎弱,其可厌甚矣。艺祖一兴,而恢廓磊落,不事文墨,以振起天下之士气;而科举之文,一切听其所自为,有司以一时尺度律而取之,未尝变其格也。其后柳仲涂以当世大儒,从事古学,卒不能麾天下以从己;及杨大年、刘子仪因其格而加以瑰奇精巧,则天下靡然从之,谓之昆体。穆脩、张景专以古文相高,而不为骈俪之语,则亦不过与苏子美兄弟唱和于寂寞之滨而已。故天圣间,朝廷盖知厌之,而天下之士亦终未能从也。其后欧阳公与尹师鲁之徒,古学既盛,祖宗之涵养天下,至是盖七八十年矣。故庆历间,天子慨然下诏书,风厉学者以近古,天下之士亦翕然丕变以称上意。于是胡翼之、孙复、石介以经术来居太学,而李泰伯、梅尧臣辈又以文墨议论游泳于其中,而士始得师矣。当是时,学校未有课试之法也,士之来者,至接屋以居而不倦,太学之盛盖极于此矣。乘士气方奋之际,虽取三代两汉之文,立为科举取士之格,奚患其不从,此则变文之时也。艺祖固已逆知其如此矣。然当时诸公,变其体而不变其格,出入乎文史而不本之以经术。学校课士之法又往往失之太略,此王文公所以得乘间而行其说于熙宁也。经术造士之意非不美,而新学、《字说》何为者哉!学校课试之法非不善,而月书、季考何为者哉!当是时,士之通于经术者,神宗作成之功,而非尽出于法也。及司马温公起相元祐,尽复祖宗之故,而不能参以熙宁经术造士之意、取其学校课试之大略,徒取快于一时而已。则夫士之工于词章者,皆祖宗涵养之馀,而非必尽出于法也。绍圣、元符以后,号为绍述熙、丰,亦非复其旧矣,士皆肤浅于经而烂熟于文,其间可胜道哉!中兴以来,参以诗赋经术,以涵养天下之士气,又立太学以耸动四方之观听,故士之有文章者、德行者、深于经理者、明于古今者,莫不各得以自奋,盖亦可谓盛矣。然心志既舒则易以纵弛,议论无择则易以浮浅,凡其弊有如明问所云者,固其势之所必至也。议者思所以变之,其意非不美矣;而其事则艺祖之所难,而嘉祐之所未及也。夫三年课试之文,四方场屋之所系,此岂可以一朝而变乎。然学校之士,于经则敢为异说而不疑,于文则肆为浮论而不顾其源,渐不可长。此则长贰之责,而主文衡者当示以好恶,而不在法也。昔庆历有胡翼之学法,熙宁有王文公学法,元祐有程正叔学法。今当请诸朝廷,参取而用之,不专于月书、季考,以作成太学之士,以为四方之表仪,则祖宗之旧可以渐复,岂必遽变其文格以惊动之哉!古人重变法,而尤重于变文,则必有深意矣。不识执事以为如何?
尊孟辨自序(隆兴元年正月) 宋 · 余允文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二七
道不明,由无公议也;议不公,由无真儒也。冠圆履方,孰不为儒?诵诗读书,孰不学道?必有得焉而后能自信,必自信焉而后信于人。目或蔽于所见,耳或蔽于所闻,耳目之蔽,心之蔽也,公议何有哉?《易》曰:「问以辩之」。《中庸》曰:「辩之弗明,弗措也」。道之不明久矣,辩其可已乎?昔战国有孟轲氏愿学孔子,术儒术,道王道,言称尧、舜,辞辟杨、墨,倡天下以仁义,圣人之道蚀而复明,孟子力也。孟氏没,斯道将晦,七篇之书幸免秦火,后之读其书者,虽于时措之,宜未能尽识,至其翕然称曰孔孟,岂可厚诬天下后世,以为无真儒、无公议哉?噫,道同则相知,道不同则不相知。兰陵荀卿,大儒也,以性为恶,以礼为伪,异哉其所谓道,无惑乎不知孟氏,并七十二子而非之也。本朝先正司马温公与夫李君泰伯、郑君叔友,皆一时名儒,意其交臂孟氏而笃信其书矣。温公则疑而不敢非,泰伯非之而近于诋,叔友诋之而逮乎骂。夫温公之疑,疑信也,俟后学有以辩明之。彼二君子昧是意,其失至此,人之讥诮不恤也,岂以少年豪迈之气攻呵古人而追悔不及欤?伊川程先生谓孟子有泰山岩岩之气象,乃知非而诋、诋而骂者,殆犹烟雾蓊兴,时焉蔽之耳,何损于岩岩?余惧世之学者随波逐流,荡其心术,仁义之道益泯,于是取三家之说,折以公议而辩之,非敢必人之信,姑以自信而已。命之曰《尊孟辨》,俟有道者就而正焉。隆兴纪元初春望日,建安余允文隐之序。
按:《尊孟辨》卷首,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春庵杨纪善见子之喜有诗次韵奉贺三首 其二 明 · 唐文凤
七言律诗 押尤韵
津津喜色上眉头,宾主持杯互劝酬。
有酒何烦说罍耻,无钱安用效囊羞。
应门岂比李泰伯,生子当如孙仲谋。
欲验寸心窥造化,百年春雨长松楸。